12月16日,物產環能將登陸A股市場。1996年6月上市的物產中大,在25年后與子公司在滬市主板“會師”。
這是資本市場“浙江板塊”的精彩一瞬,也宣告浙江A股上市公司數量正式邁入“600+”時代。
回望6個“100”在浙股成長史上留下的印記:從1990年鳳凰化工開啟浙股“首單”算起,“浙江板塊”公司數量從0到100用了約16年時間;隨后,浙企的資本步伐明顯加快,第二個至第五個“100”分別用了近4年半、5年、1年半和3年時間;而第六個“100”的誕生,僅用時1年多。
步子快了,個子大了,體格壯了。以12月15日收盤價計算,浙江600家A股公司總市值為8.45萬億元,約為2020年浙江省GDP(6.46萬億元)的1.3倍。其中,安防龍頭海康威視以4855億元的市值獨占鰲頭。從行業分布看,600家浙江上市公司涵蓋制造業、軟件信息、文化傳媒、建筑房產、交通郵政、金融和公用事業等領域。其中,制造業“老本行”依舊穩扎穩打,如機械設備、化工類上市公司數量分別為85家、62家;新產業發展勢頭強勁,醫藥生物類、計算機類行業企業分別達到50家、31家。
30年櫛風沐雨,依托經年累月積聚的產業活力與改革動力,浙企實現了資本臺階的躍進突破,演繹著從大到強的自我革新。一大批浙江上市公司興于鄉野田頭,長于細分領域,成于改革年代,呈現出濃郁的“浙江特質”。在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進程中,更多浙企在實業和資本的道路上齊頭并進,以科技創新作為轉型發展的驅動力,實現了從“低小散”向“高新尖”的躍遷。
塊狀經濟孕育“浙江板塊”
潮起錢塘,奔涌不息。改革開放先發地的浙江,有著厚重的產業根基與商幫文化。
從承托浙江經濟的“基本盤”來看,截至今年6月底,浙江530.36萬個體工商戶創業創新,深耕各類產業細枝末梢;占全市場企業總量90.07%的小微企業,在市場經濟中搏擊壯大;38個大類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達9467億元,同比增長20.8%,其中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制造業增加值增長28.2%;600家上市公司,作為各類產業領域的“尖子生”,代表著資本市場中的“浙江力量”……
浙江創業者的密度和產業的廣度,悄無聲息地將“螞蟻雄兵”的領軍者,推向資本舞臺的中央。浙江工商大學浙商研究院副院長、浙江省浙商研究會執行會長楊軼清認為:“一座塔只有基座寬闊厚實,塔尖才有可能高聳云霄。中小微企業數量多而且有活力,才有可能源源不斷地持續造就大企業,這個結構說明了浙江市場主體結構的良好生態。”
截取這個“金字塔尖”的橫面,以注冊地劃分,浙江600家A股公司中,“杭州籍”有196家,占比近三分之一,寧波“產出”107家,紹興73家,臺州61家,嘉興50家,金華35家,湖州33家,溫州28家,衢州10家,麗水5家,舟山2家。
浙江經濟的“面”,由區域經濟的“塊”組成的。撥浪鼓“搖”出的“小商品聯合國”義烏、“布”滿全球的紡織大縣紹興、“小家電生產王國”慈溪……發端于草根的創業激情及政府的開放姿態,讓這個陸域面積偏小的資源小省,躋身為中國經濟最具活力的省份之一。
從嘉興南部的乍浦拐上G15高速公路一路向南,越過杭州灣跨海大橋,一座“中國汽車龍灣”映入眼簾。由此延伸開去,以鄞州、寧海、象山、余姚、慈溪等為核心的高端零部件發展區塊,及以杭州灣新區、北侖為核心的整車生產基地,共同構成了寧波沿海、沿灣產業集聚的發展格局。
區域經濟的光芒投射到資本市場,產業板塊上的集聚效應隨之形成。如寧波107家A股上市公司中,從事汽車零配件生產的有近20家,產品涵蓋汽車動力總成、底盤、車身及附件、電器儀表等四大類,其景氣度也成了行業的重要風向標。
憑借多宗并購成長為全球汽車智能、安全系統龍頭供應商的均勝電子,是甬企借助資本市場做大做強的典型。置身于全球化浪潮,均勝電子率先感知到潮涌的方向,多次把握住了海外并購的機會。“無論是疫情防控形勢持續向好,還是新能源、云計算等領域的發展進度,都足以證明中國經濟的韌性與潛力。”在公司董秘喻凱看來,技術、人才、效率、成本和市場等要素,皆可在本土取得“最大公約數”。
同處汽車零部件行業的甬企繼峰股份,公司董事長王義平向記者透露了“博采眾長”的打法:“利用此前收購的海外龍頭企業格拉默的先進設計,運用中國制造強大的效率和成本優勢,再結合寧波本地完善的產業鏈,把智能化的概念真正落地。”
大水大魚。浙江中小企業眾多的“基本盤”為支撐,才有了脫穎而出的“上市盤”。今天,諸暨的店口鎮、東陽的橫店鎮等都成長為響當當的資本強鎮;杭州的互聯網板塊、臺州的醫藥板塊、溫州的服裝服飾、湖州的家居等眾多“區域名片”,猶如點點星光,散落于浙江的大城小縣,匯聚為資本市場閃耀的“地方之光”。
多元合力凝聚“浙江力量”
大浪淘沙,劈波斬浪。時代淘洗出浙企的萬千風貌,也賦予了浙股在不同發展階段中的迥異特質。
1990年12月19日,“老八股”之一的鳳凰化工在上交所上市,一度牛氣沖天。但歷經26年資本沉浮,數易其主、屢更其名的“鳳凰化工”最終退出了資本舞臺。
但更多的浙江企業則在資本市場站穩腳跟,舒枝展葉。1994年1月10日,萬向錢潮登陸深交所主板,成為浙江鄉鎮企業登陸資本市場的“叩門人”。回望來路,1969年,魯冠球帶領6位農民,集資4000元在錢塘江畔創辦寧圍公社農機廠。此后50多年間,萬向集團與時代同頻,跟自己“賽跑”,構筑了繁茂的產業體系。
時至今日,萬向集團擁有了萬向錢潮、萬向德農、承德露露、順發恒業4家A股公司,參股近20家境內外上市公司,業務廣泛布局清潔能源、電動汽車、儲能、分布式能源等領域。
不同于老牌浙企身上的“歷史感”,近年涌現的“浙股軍團”呈現新產業、新模式和高精尖的特點。尤其在科創板設立并試點注冊制后,中控技術、斯達半導、東方生物等一大批硬核企業登陸資本市場。
通過“雛鷹”企業成長、“雄鷹”企業壯大,更多企業成為了“金鳳凰”。在“浙江制造”向“浙江創造”的轉型過程中,營商環境提升與政策加碼激勵的正向作用毋庸置疑。
2017年,浙江發布企業上市和并購重組“鳳凰行動”計劃,協同推進企業股改掛牌、培育輔導等工作。隨著“1.0”計劃圓滿收官,今年,“鳳凰行動”新五年計劃(2021-2025年)應運而生。題眼依然緊扣“資本”二字,強調進一步發揮資本市場服務新發展格局的重要作用,通過資金全過程參與、政策全周期支持和服務全鏈條保障,助力浙江資本市場蓬勃向上。
“上市是最好的轉型升級,并購重組是最快的轉型升級。”如浙江省委書記袁家軍所言,浙企在資本市場的活躍,既是成果,也是導向。
今年8月,半導體公司士蘭微發行股份收購資產事項落地。公司斥資11.22億元購買大基金持有的集華投資19.51%的股權和士蘭集昕20.38%股權,從而引入大基金作為公司的主要股東,增強自身盈利能力。10月,全球光伏玻璃行業第二大企業福萊特拋出重大資產重組預案,擬以不超過36.5億元購買大華礦業、三力礦業兩塊資產,以加強自身“戰略儲備”。搶灘碳化硅產業的露笑科技、晶盛機電等企業,不約而同醞釀數十億元的大手筆定增,投身方興未艾的第三代半導體材料行業。
更多“騰籠換鳥”的故事在浙江大地上演。世紀華通、浙江建投、浙農股份等,皆通過借殼上市為公司注入了發展的新動能。
與此同時,社會資本的引入也讓金融“活水”加速涌動。以錢塘江金融港灣、杭州國際金融科技中心、移動支付之城和金融特色小鎮等為代表的“引流渠道”建設,推動浙江形成金融產業實力和服務實體經濟能力“雙強”的大金融產業格局。
依照“鳳凰行動”2.0版本的規劃,浙江將力爭5年新增境內外上市公司350家以上,到2025年末,全省境內外上市公司達到1000家;新增資本市場融資額8000億元以上。到2025年末,通過資本市場融資累計達到2.5萬億元;新增上市公司并購重組金額3000億元以上,并購重組次數和金額保持全國領先。
創新基因沉淀“浙商特質”
穩中求進,行穩致遠。周期波動考驗著浙商轉型應變的能力,也積淀出了浙商獨特的文化特征。
舟至中流,不進則退。沐浴改革開放春風發展壯大的浙江企業,也直面市場的千變萬化與產業更迭的起伏波動。要讀懂浙股波瀾壯闊的成長史,需要了解浙商群體跌宕起伏的創業歷程,從中汲取那些中流擊水、激流勇進的奮斗精神,體悟他們求新求變、不拘一格的處世態度。
透過浙企和浙商的維度,代際交迭之間呈現出的是鮮明的創新軌跡和群體特質。若以更大的視野看,“天下浙商”的全球資本版圖則更為龐大。
如今,草根出身的第一代浙商,仍在續寫商業傳奇。“鞋匠”南存輝,奠定低壓電器業務龍頭地位之后,向光伏領域深耕,旗下上市公司正泰電器構建起了“雙輪驅動”的新格局。搞化工的徐冠巨,將智能物流平臺業務注入傳化智聯,培育化工和物流服務“雙主業”。橫店集團創始人徐文榮,更是創建了內部的創業孵化生態系統,已擁有橫跨多個產業的6家A股上市公司。均瑤集團、華峰集團、復星集團等浙商創立的企業,均在資本市場構筑了多足鼎立的商業棋局。
鐘睒睒創辦農夫山泉的故事廣為人知,他也一直在尋找新產業的機會。鐘睒睒20年前收購的萬泰生物于2020年4月上市,主營體外診斷產品和疫苗,最新市值近1500億元。奧康集團創始人王振滔,也在10多年前投資孵化了疫苗生產企業康華生物,該公司最新市值150多億元。
楊軼清認為,浙商經營手法平實,不重形式,不搞噱頭,教條化的東西比較少,低調穩健與敢作敢為并行不悖。“敢為天下先”是浙商的特質之一,敢作敢為敢冒險,善于突破善于創新。但浙商的行為方式,卻中庸穩健,較少有極端行為。
老浙商在轉戰新產業的時候,新一代浙商“迎風起舞”。近年來,醫藥、科技等新興產業的浙江籍上市公司接踵亮相,這些公司掌舵人大多是高學歷背景、高技術能力的專業人士。
25年間,一塊僅72平方公里的彈丸之地“長”出60多家上市公司,杭州“濱江板塊”的崛起耐人尋味。起興之初,濱江區集聚了一大批創新基因優良、成長性好的科技公司,在互聯網迅猛發展及資本市場開放的機遇期,這些創新企業迅速壯大,漸次登陸資本市場,并在延續創新的血脈。如今,海康威視、大華股份等濱江區高科技企業,通過二次創業創新,又孵化出螢石網絡、零跑科技等新生力量,形成“上市公司+IPO+Pre-IPO+創業企業”的資本梯隊。
2019年登陸科創板的安恒信息董事長范淵曾對記者表示:“2007年,我第一次來到濱江時,就感覺這里像硅谷。現在回過頭來看,當初這個感覺是對的。”
登陸資本市場后,浙商也善于借力資本發展壯大,并購重組及再融資一直十分活躍。當然,也有個別企業在市場競爭中淘汰出局,上市公司控股權改弦易轍。但總體而言,“浙江板塊”的規模與質量,在A股資本市場出類拔萃。
“浙江的企業家們普遍比較進取。早年這種進取更多體現在商人逐利的天性上。隨著信貸收緊及注冊制改革推進,他們越來越傾向對科技、對產業鏈企業的青睞。這種‘進取’在注冊制時代越來越得到資本市場的認可。”文藝馥欣資本顧問創始人阮超對記者表示,通過市場洗禮,浙江很多企業仍在積極尋找產業及市值增長的空間,但不再指望單純買到一塊“好”資產,更多是從培育產業競爭力的角度來思考并購和成長。